瑞士推出银行保密法始末

瑞士是著名的“避税天堂”，美国和欧盟近年来一直向它施压，要求其改变现有银行制度。不过，瑞士联邦主席毛雷尔表示，没有任何理由改变瑞士现行银行保密制度。瑞士的银行保密法迄今已实行近80年，它让瑞士受益良多，也带来很大争议。那么，这个银行保密法是如何出台的呢？

瑞士银行的保密法可追溯到19世纪后期，1872年，瑞士巴塞尔城就有类似的保密规定。1915年，瑞士联合银行在人事管理方面引入一条“缄默戒律”来保护客户资料。不过保密规定成为法律是在1934年，那年11月8日，瑞士通过《关于银行和储蓄所的联邦法令》，规定银行必须保护储户账号安全，任何储户都可选取自己认为妥当、安全的方式开户存款，而银行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泄露储户信息，否则将受到法律制裁。

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同纳粹德国合作，瑞士曾在战后备受责难，瑞士银行甚至被称作“纳粹的金库”。瑞士国内有人辩护说，银行保密法通过的初衷是保护受纳粹迫害的犹太人以及其他逃避纳粹统治的人的财产。但这一说法遭外界驳斥，因为那时纳粹政权的危害性还远没有被认识到，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引起关注也是后来的事。其实，瑞士银行保密法的推出与当时欧洲经济形势特别是德法的政治经济活动有关。

历史学家彼得·哈格研究认为，瑞士保密法的缘起可以在法国被找到。1930年，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冲击法国，银行、企业倒闭，失业人数激增，对外贸易萎缩。与此同时，资金外流严重影响法国的财政状况。1932年6月，法国激进党领袖赫里欧授命组阁，规划财政紧缩方案。就在这时，瑞士巴塞尔银行的总裁和副总裁被法国警方逮捕，在他们的物品中，巴黎调查人员发现一个有2000名法国客户的清单，这些人秘密在瑞士存放私有财产，而他们——议员、前部长、企业家、主教和将军——代表着法国上流社会。

法国下议院随即成为左右派别激辩的舞台，社会党议员法比安·艾伯丁公开谴责逃税行为，他同法国海关关系密切，于是大胆地披露了有关内容。他还评估那些人的行为导致法国税收损失900万法郎。右翼则谴责当局的做法只是为了证明通过紧缩预算的合理性。代表右翼的《费加罗报》愤怒地称，有人违反了权力分立原则，泄露了国家机密。随后，赫里欧政府提出预算方案，打算将银行业务置于税务机关的监督之下。但12月18日，赫里欧政府垮台，这起事件迅速成为旧闻。

然而，发生在法国的这场闹剧对瑞士人的心理产生强烈影响。国家对私人领域日益公然的干涉，如同在法国和德国发生的那样，触动了该国一些人士。他们认为，这一发展势头和瑞士的自由理念不断拉开差距，因此拒绝走同样的道路，而瑞士有必要捍卫银行保密制度并保护国家经济利益。应该说，由于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对付强大的邻国，瑞士政府不得不依靠一个明确的和无可争议的法案，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其实，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洲主要国家为战后重建或偿还借款想尽办法，征收战争税就是手段之一。为防止有人将财产转移到国外以逃避税收，不少国家派出“银行间谍”，搜集信息。此外还出现瑞士银行高级职员被收买，出卖账户信息的事件。这些都引起瑞士银行业界的不安。其中，德国的有关做法对瑞士触动最大。

1931年金融危机之后，德国魏玛共和国引入严格的外汇管制，税收和海关部门还将很多经济间谍派往瑞士，而瑞士法律在打击此类间谍活动上效果有限。德国特工充其量面临遭驱逐的风险，但德国客户受害者却会受到政府的骚扰，被迫清空自己的瑞士账户。当希特勒于1933年掌权后，瑞士改变这种被动局面的愿望变得更为强烈。

1933年6月，纳粹政府推出一系列法案，要求德国公民必须申报所有境外私人财产，违反规定者甚至要遭受死刑惩罚。盖世太保负责海外行动，他们通常用这样的程序确定一名德国人是否拥有瑞士银行账户：一名身穿平民服装的党卫队特工走进一家瑞士银行，告诉出纳员有一笔钱要存放到X先生账户下，而这个X先生正是盖世太保怀疑拥有瑞士银行账户的人。如果银行同意存款，证明这个账户是存在的。在某些情况下，对特工而言，仅仅出纳员面部看上去不安已经是足够的根据。然后，在德国国内的盖世太保对假定的瑞士银行客户施加压力，让他给瑞士银行发指示返还资金。

当1934年3名德国人因拥有瑞士银行账户被处决后，瑞士当局确信有必要实施严格的银行保密法。尽管如此，纳粹分子继续在瑞士境内进行间谍活动，其中一起著名案例发生在1935年3月，德籍犹太难民伯特霍尔德·雅各布在巴塞尔被一名德国特工绑架押往德国。瑞士舆论对这种侵犯主权的行为感到愤慨，当局最终设法使雅各布获释，但这起事件使瑞士意识到推行一项间谍法的必要性。1937年，这一部分作为银行保密规定的有效补充，被添加到有关法律中。（葛元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