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于山水 一物一世界 ——赵羡藻的黑白摄影
皑雪溪粼 1988年
没有了色彩的干扰,只关注于光影关系的黑白摄影作品总是更能触及灵魂,而坚守黑白摄影数十年的华裔摄影师赵羡藻的作品更是流露出他内心风景的山水清音。近日,涵盖155件摄影作品,呈现赵羡藻摄影历程、探索与成就的“雪岸闻香——赵羡藻摄影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供摄影爱好者研究、赏鉴。
19世纪的中国人把摄影术看做一种外来的绘画工具。一批中国最早的业余摄影师开始尝试有别于商业照相馆的传统人像拍摄,转而从中国传统水墨画的艺术语言中获取新的题材和创作灵感。由此,山水摄影成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术摄影”的重要题材,也是当时中国摄影在国际上最具代表性的题材。
不是凸显,而是交融
美籍华人赵羡藻是20世纪中后期在西方主流艺术圈表达中国传统美学的坚持者。1948年还在广州上初中的赵羡藻从堂兄那里借来一部120相机拍下了一张捕鱼的照片,照片拿到浮图影室去冲洗,被当时影室的主持人、中国著名摄影家伍千里看中,将照片放大后,陈列于橱窗中。之后的赵羡藻一直活跃在摄影界,并在美国业界崭露头角,在美国多个画廊和博物馆举办个展。
老树浓荫、疏林淡影、觅食的鱼群、风里的睡莲、大洋彼岸的火山、走不尽的旷野小路……赵羡藻用他朴实无华的镜头语言带给观者中国山水画式的悠远意境。在画家袁运甫眼中,赵羡藻就是“在不同季节里漫步于大自然中寻觅自己感受与欢愉的行者,偶有发现,必以极为严肃而充满锐意的毅力去摄取” 。从他的作品中不难看出美国风景摄影师安瑟·亚当斯对其摄影艺术发展的影响,但其中的东方韵味则与亚当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艺术理念,既兼具了亚当斯式的浑厚典雅,也带有浓厚的东方哲学色彩。正如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所言:“赵羡藻的作品更多的是展现东方神韵,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文人情怀即是赵羡藻的个性表达。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世界是天、地、人三方面的和谐统一,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处理景深、前景和背景的关系、地平线和水平线的位置上,赵羡藻的风景作品时常令观者难以判断他所处的拍摄位置。作品强调的往往不是拍摄对象本身,而是摄影师的主观感受。借用区域曝光法,赵羡藻镜头中的静物不是凸显在天地间,而是交融在水天中。摄影师的个人情怀通过这种交融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
法院(中国香港) 1952年
用乡愁记录历史
尽管忘情于山水,但赵羡藻并没有简单地追寻和模仿某个摄影大师的风格,或将自己局限于风光之中。展览还展出了部分带有强烈形式感的作品,描绘了他在摄影艺术上求索的轨迹。一朵冰花、一蓬枯草、月光下的株树、仰望中楼宇的一隅……在他的镜头中,有些取材看似不起眼,甚或随意,却带有一种触动心弦的空灵感。同为美籍华裔摄影家的石志民认为赵羡藻的摄影艺术是“见微知著,以小博大”的艺术,“从宏观到微观,只要能切意、中题、感人,都会不失时机地将它瞬间凝固,尽可能表达着‘一草一木总关情’‘一物一世界’等哲理。 ”
故土情深,与这些审美意味强烈的作品不同,展出于中国美术馆6号厅的作品以“昔我故乡”为主题,集中呈现了赵羡藻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香港为题材所拍摄的一批摄影作品。面对栩栩如生的图像,回味铜锣湾、旺角、中环等早已成为繁华商业区的熟悉地名,难免给人穿越时空的错觉。1951年,赵羡藻像许多广东人一样,为了生计决心远赴海外谋求发展,为办理过境手续滞留香港时,曾拍摄了很多当时香港社会的影像。回忆起那段时光,他曾在自述中说:“因为我要来美国,觉得美国是很遥远的一个世界,不知此生能否归来,亲友们带我到处拍照留念。沙田是香港的摄影天堂,我到过那里不知多少次,我也拍过香港贫苦大众的照片,有些是相识的亲友们,那时港人一般都是贫穷的。 ”赵羡藻这种还未离乡就预设的“乡愁” ,显然是作为以后海外漂泊时的慰藉,但他没想到,正是这一内心的愿想无意中为香港历史填补了一段珍贵的视觉文本。艺术评论家鲍昆曾这样评价赵羡藻关于故土的摄影作品,“在他的镜头中,我们很少看到富人,多是忙碌的普通人,是那些工人、渔民、小贩和妇女儿童们。他们在简陋的街道生活劳动,贫穷却质朴,艰苦却乐观,那正是香港经济文化开始全面复苏的重要时刻” 。
此次展览中,赵羡藻先生将自己以风景、香港为题材创作的摄影作品100件,悉数捐赠给中国美术馆,由中国美术馆永久收藏。赵羡藻先生的作品兼有东西方摄影文化的色彩,不仅独具个人艺术风格,而且是研究东西方摄影文化差异、交融和影响的重要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