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族农牧民：当插上滑雪板的翅膀之后

　　我说：那是在青青草原上，雪深天寒的冬季，翅膀何以飞翔？

　　哈萨克族的朋友说：我们有“插翅的骏马”，大雪无妨。

　　我说：“插翅的骏马”能否飞向远方？哈萨克族的朋友说：能飞得很远很远，只要有梦想。

　　每年从11月到来年4月，皑皑白雪是阿勒泰地区的底色，这地冻天寒的六个月，也是当地跨度最长节日——冰雪风情旅游节的进行时。

　　阿勒泰地区的哈萨克族人，占全地区总人口50%以上，基本上为克烈部落。一万多年前，在不知道语言、文字、宗教为何物时，阿勒泰的先民便发明了毛皮滑雪板。日前，阿勒泰市在第十个“人类滑雪起源地”纪念日上，演绎了一场名为《雪域传奇》的舞台剧。

　　舞台上，古老装扮的演员有的“制作”滑雪板，有的滑雪狩猎，背景则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黑云雀。我从一双双闪烁着激动光芒的哈萨克族观众眼中，读到了他们对“飞翔”的渴望。

　　到了阿勒泰市的滑雪场，我看到了踩着古老毛皮滑雪板或现代滑雪板的哈萨克族农牧民在山坡上疾驰如飞的场面。我知道，当他们插上滑雪板的翅膀之后，他们的视野和思维，便紧紧地与新的时代元素相拥。

　　 从封闭走向开放

　　“虽然，阿勒泰市现代文化引领的宣传始终不放松。我们每次组织滑雪运动时，通过拉横幅、贴标语、赛前动员等形式反复宣传以现代文化为引领，促团结、保稳定。”1月20日，阿勒泰市文体局党组书记赵兰英说。

　　滑雪运动是阿勒泰人冬季户外运动的首选，阿勒泰市将军山滑雪场每天都有上千人滑雪，其中大部分为本地滑雪爱好者。农牧民就不用说了，毛皮滑雪板是山区农牧民出行的交通工具，阿勒泰地区及所属六县一市、喀纳斯景区管委会经常举行古老滑雪比赛。

　　让滑雪成为体育赛事，可以追溯到1953年。当时，东北地区举办滑雪比赛，邀请同样寒冷的阿勒泰地区参加，阿勒泰会现代滑雪的人很少，但还是去了几名运动员参加。

　　20世纪80年代，阿勒泰迎来了普及滑雪运动的黄金期。阿勒泰市成立了体委，体委结合当地一年有半年冬天的实情，将冰雪运动列为最重要的运动项目，并从东北请来了一批优秀的教练，有几位教练扎根在了阿勒泰。

　　从1983年至1992年，阿勒泰地区为自治区输送了大量冰雪运动的运动员，先后有34名运动员在全国高山滑雪、越野滑雪等赛事上取得骄人成绩。时至今日，自治区体育局冰雪运动的教练和骨干，有不少为阿勒泰地区的人。

　　1992年，随着阿勒泰市体委的解散，加上基础设施落后，全地区的冰雪运动走向了低谷。冰上运动每年为自治区只能输送极少数运动员，雪上运动几乎为零。

　　冰雪运动的消长，是阿勒泰人思想观念开放的晴雨表。试想，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漫长冬季，年轻人业余时间不参与冰雪运动，只能“猫”在暖和的房子里，更不要说走出阿勒泰了。至于外地人，没有人愿意到这偏远沉寂的地方来滑雪。

　　2010年之后，随着阿勒泰市将军山滑雪场设施的不断完善，各项重点民生工程为阿勒泰地区注入了发展的活力，提供了出行的便利，整个地区的冰雪运动迎来了春天。冰上示范学校，滑雪运动在学校普及，青少年滑雪队成立，举办的赛事越来越密集、规格越来越高，冰雪激情在阿勒泰演绎的同时，阿勒泰人尤其是农牧民的眼界也在不断变化。

　　有时举办群众滑雪比赛，哈萨克族和蒙古族人都说自己滑雪厉害，难免会因民族情结发生争吵，赵兰英对他们说：“大家都是中国人！”为此，各参赛队的队旗都是国旗，连一起站队也是各民族插花式站队。

　　 从落后走向现代

　　天天住在阿勒泰市郊的将军山上，吾龙已多日没有回市区内的家了。他是将军山滑雪场滑雪学校的教练，每天都有游客或学生找他指点滑雪技术。

　　滑雪学校校长吴鹏说，学校30余名教练中，三分之一为哈萨克族教练，他们中有不少人虽在农牧区长大，但当起教练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

　　36岁的吾龙从小在富蕴县山区长大，他小时候的滑雪世界里，只有原始的毛皮滑雪板。后来，他跟随父母到阿勒泰市定居，喜欢上了现代滑雪。2011年，将军山滑雪场招聘滑雪教练，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应聘，没想到如愿以偿。

　　“开始，我以为我这两下子还行，当滑雪学校请来全国著名的滑雪运动员孙玲玲来给我们指导时，我才发现我们属于‘野路子’。”吾龙说。以前，他认为教练只要教会学员滑雪，不让学员摔跤就行，这种观念显然很落后。现在，他对学员的要求可是国际化水平：怎样穿鞋子，怎样走魔毯，细化到每个环节。

　　自去年11月以来，吾龙已经带出了400余名学员，有的学员只学了两个小时，有的学员一课不落地学。他说：“我先教学员学会临时‘刹车’、拐弯，再根据学员要求，教授在中级道、高级道、阳光道上如何滑雪以及高难度动作。我一点都不保守，恨不得把掌握的滑雪技术全部释放出来。”

　　阿勒泰市为了发展滑雪运动，营造全民滑雪氛围，规定凡本地户口者可低价进滑雪场滑雪，各单位每个雪季免费培训3天，吾龙和他的同事们每天都很忙活。他喜欢交朋友，休息时，会把学员请到宿舍内泡奶茶粉喝，现在，有一帮内地朋友甚至外国朋友。

　　来学习滑雪的人，也有收入较低的农牧民，他们舍不得掏每小时百十来元的学费，吾龙不想打消他们的滑雪热情，就给他们说一些滑雪要领。这些农牧民原来只会滑毛皮滑雪板，当他们踩上带刃的滑雪板，可以在滑雪场自由侧身、速降回转时，仿佛感觉一下子从山村“飞”向了都市。

　　“冬天不要天天窝在房子里看电视、玩电脑，这样对眼睛不好，出来滑雪既锻炼身体，又增长知识，多好啊！”吾龙对放寒假的女儿说。

　　哈萨克族女性参与滑雪运动，在阿勒泰已经不是新鲜事，吾龙的妻子沙吾丽也会滑雪。阿勒泰市巴里巴盖乡党委委员、宣传干事米拉说，今年阿勒泰市举办的毛皮滑雪板比赛中，第一次出现哈萨克族妇女参赛，巴里巴盖乡的毕古丽和曲胡拉便是其中两位。

　　毕古丽说，以前的体育赛事中，从来没有妇女参与的份儿，妇女只是在姑娘追表演中才走上体育场。近年来，政府在妇女技能培训、就业创业、参与文化活动等方面给予了特殊的优惠政策，农牧区的妇女从家庭中解放了出来，不仅仅停留在足不出户天天烧奶茶、做家务、喂牛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