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花数亿修到独龙江公路 只因路尽头住4000多人
深达数米的积雪被铲土车推出一条路。刘强/摄
95岁的文面独龙族老人。本报记者 李建泉/摄
独龙族人手捧全家福。本报记者 李建泉/摄
花数亿元修路,只因为路的尽头住着4000多口人。
这到底值不值?
路通了,当地人要经历怎样的空前变革?
据说这是世界上最难走的一条路。
地图上,它在云南、西藏与缅甸交界的那个弯弯的小角上。把鼠标拖住,放大,再放大,才能看到短短的一条弧线。
可只有坐在每一个螺丝都拧紧的越野车上,才能发现那96公里路不是弧线,而更像一圈一圈的螺丝钉。有人统计,其中有一段23公里路,足有400个转弯。
没有公路前,这条路人背马驮要走3天。有了公路,还有半年时间大雪封山。
它是唯一的路。
从土路到公路,它等了50年。从公路到开通隧道,结束半年封山,又等了15年。
这条紧紧贴在悬崖边上,最窄处仅两米多的公路,大胃口地“吞”掉近10亿元人民币。
这一切是因为,路的尽头住着4000多口人。那里是中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独龙族唯一聚集的地方。
因为有了路,这个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的民族一夜间从原始社会跨进社会主义,纷繁的外在文明冲撞着这个古老的乡村。
这个被公路拥抱、唤醒的村庄,终于样子笨拙、步履蹒跚地开始拥抱外面的世界。
从独龙江到北京,走了16天
在昆明繁华的市中心,独龙族人、云南社科院民族研究所副所长李金明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从独龙江到北京,走了16天。
那是1982年7月,他参加中考后在家等录取通知书,但过了两个多月也不见消息,直到10月底才传来口信说:“考上了,叫快去上学。”
他沿独龙江边步行三天,再爬山四天,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高黎贡山来到贡山县城才知道,自己被中央民族学院附中录取了。
从贡山县城坐两天的汽车到怒江州府,从州府坐四天的汽车到昆明,再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才到北京。他到达学校时,同学们已经上了两个月的课了。那张录取通知书在年底大雪封山之前才到独龙江。半年后,大雪融化了,路通了,家人把它转寄到北京,第二年9月他才收到那张迟到的录取通知书。
4年里,他没有回过家,也仅收到过两次家里寄来的钱,一次60元,一次80元。
再回到家时,全村人都围着他,“坐火车什么感受?真的可以不背吃的就上路?”尽管他坐了好几天硬座,晕车很难受,可还是像“酋长”一样权威发布:“飞一样出去,睡一夜就到了。”
当很多独龙族青年都希望像李金明一样,拽着马尾巴往外走时,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李恒却足足做了两年准备,租了两个省3个县的64匹马,找当时的省委书记从“烟草大王”褚时健那里批条子,备下200多条烟,上路了。
独龙江乡是东亚物种多样化的“中心舞台”。按独龙族人的说法,手抓一把起来,就有20多种植物。因为半年封山,国家对独龙江冬季植物物种研究“一片空白”。
从县城,马队走了3天才到达独龙江乡。这个当时61岁、见多识广的科学家还是被眼前的“原始社会”惊呆了。
村民不洗脸、不洗澡,使用独龙语,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崇拜自然物,相信有鬼。一条七彩独龙毯,白天当衣服,晚上当被子,偏远的村子甚至不知货币为何物,只有物物交换。
这里绝对的“平均主义”,给村民发烟,漏掉了吃奶的娃娃,大人会很生气。她给一个村民20元钱,村民转身拿这张纸币给孩子擤鼻涕,扔掉了。村民好酒如命,随手摘下树叶当酒杯,无醉不归。
村民煮“针还扎嘴”的蜜蜂给她吃,她教村民用粉笔点豆腐,教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的娃娃们洗脸,教孩子们第一次用蜡笔画画。
8个月后临行时,独龙江来了100多人为她送行,几十匹马驮运标本,村里的娃娃们舍不得她走,都不起床,躲起来。
在那条“神仙都不愿意走的路”上,马驮着她又走了三天,因为路太崎岖了,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回到昆明去医院一检查,竟然断了三根肋骨。
对植物学家来说,一生能发现一个新种,就不虚此生了。李恒在她1344页的《高黎贡山植物》中,宣告了这里特有种植物88种201属。
出山后,她呼吁:修条公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