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新疆“高考移民”背后的黑色利益链

图/王昕

    新疆都市报讯（记者如歌报道）“我觉得王硕也算是一个受害者，是父母的安排害了他。如果没有人帮他办户口、建学籍，他也不会被注销了学籍。而帮他的两个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老师，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可他们却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为神圣的职业抹了黑，他们更应该受到严惩。”近日，因身份证被冒用而报案，促成揭开“高考移民”案黑盖子的90后张德旺面对新疆都市报记者时如是说。

    在2009年至2013年期间，一个派出所民警共为130多名学生伪造了虚假身份信息，张德旺只是受害者之一。

    劣迹暴露 纯属意外

    “我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份证有问题，是在2009年高考资格审查时，我被通知拿着身份证去教委核查。当时我一头雾水，但审查后却没发现问题，随后我就参加了高考。上大学注册学籍时又遇到麻烦，我又被要求回到原派出所去查，查来查去仍没发现问题。2012年快要毕业时，学校通知我，说我的身份证号在内地大学已经注册了学籍。一个身份证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学籍的。我被告知，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拿不到毕业证。”1月28日，目前在乌鲁木齐某公司做技术员的张德旺向记者回忆了当年的情况。

    张德旺成了“黑户”后，不得不拿出专门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个问题。经追查，方知自己的身份证号和“高考移民”王硕的身份证号重复了。

    2013年1月，张德旺向五家渠市公安局报案，该局经侦支队随即立案侦查。随着案情的逐渐清晰，一个为满足私欲的利益链显露了出来，他们中有为“移民”落户的派出所民警；有为“移民”建立学籍的教育工作者；有打着“帮办户口、帮建学籍”旗号到内地招生的学校工作人员；也有专门游走在他们中间的“掮客”；此外还有一帮掏钱买户籍、买学籍的学生家长。络绎不绝的“高考移民”成了他们的摇钱树，在他们的“默契”合作下，数十人变身新疆高考移民。

    王硕就是其中之一。2007年7月，河北涿州市的王某为了让儿子王硕在新疆参加高考，联系到了当时在乌鲁木齐某私立学校任教的刘松，并用现金和汇款的方式给刘松共计69450元。刘松通过当时在奇台某中学任教的一位教师，找到了奇台垦区公安局四厂湖派出所的楚海泉。于是，王某一家三口得以落户新疆，王硕也有了身份证件和学籍。2009年6月，王硕在新疆参加完高考并考入湖北省某大学。同年8月，王硕利用楚海泉伪造的户口迁移证成功地将户口迁至湖北省某大学。

    为什么偏偏王硕的身份证出了问题？其实纯属意外！因为每一个经楚海泉之手办理户口的“高考移民”，其身份证号都是由他根据所提供的身份信息按照一定规律编制而成的，最后四位数由计算机自动生成。所以，一般情况下，计算机系统如遇重复信息都会自动提示。为此，有些“高考移民”变更了生日，有人甚至改了名、换了姓。

    在张德旺报案后，办案的经侦支队民警“顺藤摸瓜”在湖北某大学找到了读大四的王硕。此时的王硕正踌躇满志，对未来憧憬无限。但按照法律规定，若确定“高考移民”身份，该学生将被无条件撤销学籍，这意味着王硕这些年的学习努力将归零。2013年5月29日，为做出“补救”，楚海泉还给王硕开具了一份身份证号码的更正声明。然而，这个“迟到”的声明已无济于事，王硕及其家长为了当年的“投机取巧”付出了惨痛代价。同年6月，张德旺终于拿到了毕业证。

    王硕案揭开了这个高考移民的“黑盖子”。案底显示，楚海泉早在2003年前就涉足“户口生意”。当年昌吉市公安局接到“有人在卖户口”的举报，调查后证实，楚海泉在担任四厂湖派出所所长期间，为内地高考学生办理户籍并收取财物，事后被昌吉市公安局收缴60000余元。但当时只是找到楚海泉做了调查笔录，之后此事则不了了之。

    办案人员在石河子也查到楚海泉的案底。2005年，石河子公安部门曾接到石河子大学的学生举报，说有人在私下卖户口单页，卖价2000元至3000元不等。经调查，确有其事，而这个“供货方”正是四厂湖派出所的楚海泉，他将当年“农转非”时农场居民上交的旧户口本“变废为宝”，但再次涉案的楚海泉又一次侥幸逃脱。

    2010年3月，兵团第六师公安局户政科在户口检查中发现了大量违规的补录户口。经调查，楚海泉通过伪造程序中相关领导的签名，违规补录了户口。对此，户政科将违规户口进行了注销。然而，户口是注销了，但楚海泉依然相安无事。

    正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2013年8月6日，五家渠市公安局以“涉嫌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罪”将其刑事拘留，同年9月13日批捕。

    “如果为王硕编造的身份证号和张德旺的身份证号没有重复；如果张德旺没有考上大学，不需要注册学籍；如果张德旺顺利地注册了学籍，并不知道有人和他有一模一样的身份证号……一切会不会石沉大海？”办案民警至今提及此事仍心有余悸。

    然而，现实中没有如果。但令人唏嘘的是，次次“临危”的楚海泉，次次却能“化险为夷”。

    据悉，警方抓获楚海泉时，从其车上搜查到伪造的鄯善县公安局双水磨派出所和连木沁派出所户口专用章各一枚，U盘4个，内有40多名“高考移民”的照片和已经编好的虚假身份证号码及相关信息。楚海泉已经将这些信息按照年份编制到2015年。

    作案累累 触目惊心

    通过调取学校高考政审表和相关户籍信息，警方发现楚海泉利用大同小异的手段，在2009年至2013年被抓捕前，共为130多名学生伪造了虚假身份信息，仅银行交易金额一项就多达200万元。记者从办案民警处获悉，由于此案跨度时间长，很多家长在汇款时未填写真实姓名或委托他人汇款，也有学生没有考上大学或考取却没有去上的，致使大部分情节无法核实。

    在耗时一年，跑遍全国27个省、市、自治区和近百个市县后，警方最终查证了楚海泉为33名学生编造虚假身份、伪造迁移证并收取77万元好处费的犯罪事实，并于2014年5月，以诈骗罪、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罪向检察机关移送起诉。

    经法院查实，除去楚海泉向学生家长借款（未归还）、家长感谢费、家长没有证据及楚海泉不予承认的部分款项外，认定其非法索要款额为40余万元。2014年11月20日，经五家渠市法院审判，判决被告人楚海泉犯伪造、买卖国家机关证件、印章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扣押的假印章、U盘予以没收；违法所得继续予以追缴。

    在此案中，“专门”为移民学生办理学籍的第六师奇台农场中学教职员工吴建萍，受贿7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其他涉案人员被判处一至两年有期徒刑不等。

    发稿前，记者从五家渠市法院获知：截至目前，尚未追缴到楚海泉的违法所得。

    据了解，楚海泉在侦查至审判阶段时拒不认罪，拒不交出其所持有的假印章、户口迁移证，拒不退还收受财物。办案警方是在其“零口供”的情况下，以铁证坐实案件的。据说，当楚海泉得知一审判决获刑5年时，神情轻松，并痛快地表示不再上诉。

    此前曾有媒体爆出《河南惊现高考移民宣传，称4万元到新疆高考》的新闻，它的后面意味着什么？为什么“高考移民”年年不断地“迁徙”至新疆？相关主管部门需自问，应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