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乌鲁木齐市戒毒所学员的心痛往事

26.06.2015  11:54

    历经鸦片战争的中国对毒品的危害认识最深,毒品对当今社会的危害仍是无与伦比。家庭中一旦出现了吸毒者,家便毁了。吸毒者在自我毁灭的同时,也破坏了自己的家庭,使家庭陷入经济破产、亲属离散甚至家破人亡的困难境地。在今年6?26国际禁毒日到来之际,三名吸毒人员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戒毒学员隔着玻璃和家属通话

    新疆网讯(记者刘青霞 通讯员杨黎摄影报道)6月18日,星期四,新疆乌鲁木齐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学员家属接见日。

    戒毒所大门外200米拉起了警戒线,路边停满了出租车、私家车,还有家属乘坐长途汽车从四面八方赶来。

    门口,人头攒动。被搀扶着的老人,怀抱婴儿的妇女……他们眼里满是期待。大家都想和高墙内的亲人见上一面,虽然只有短短的15分钟。

    据了解,位于高新区(新市区)安宁渠六十户乡的乌鲁木齐市强制隔离戒毒所,已经成立19年了,每周四为戒毒学员家属接见日,平均每次接待家属200人~300人。

    曾经的百万富翁成“负翁

    会见室里,父亲看着对面的儿子心如刀绞;母亲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女儿脸部摩挲着;妻子指着对面的人,让牙牙学语的孩子喊爸爸……这一切,都是隔着一块玻璃。

    父亲、母亲、妻子都在嘱咐玻璃对面的人,好好戒毒,等戒了毒,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对面的人,头点得很用力,目光里充满信心和期待。

    在众多戒毒学员里,脸色红润、肤色白净的张亮引起记者注意,他51岁已经当外公,可看起来不到40岁。

    被称为第一批“倒爷”的张亮,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广州做摩托车生意,家里除了好几套房子外,还买了车。他记得,1990年时,家里有存款260多万。逢年过节孝敬父母、随份子、给小孩的压岁钱,出手都是好几百。

    在1990年的一次饭局上,生意场上的朋友拿出海洛因让他试试,朋友称这东西能让人沉醉。出于对朋友描述的好奇,张亮不假思索地抽了第一口。

    有了这一口,张亮整日想着海洛因,根本无暇顾及生意,钱不够就卖店面。回忆起2000年时,张亮痛苦不堪。

    “2000年,房子、车子卖了,存款花光了,公安局来人带我去戒毒所时,妻子带着年幼的两个孩子跪在我身边大声哭,双手死死地抱住我的大腿不放,唉,她对我太好了,我对不起她……”说起那一幕,张亮猛地抽了一下鼻子。

    那些年,面对亲戚朋友,他哄、骗、借钱吸毒,实在不行就偷拿他们包里的钱。

    对于戒毒所,张亮坦言不陌生,几进几出已经让他对自己几近放弃。每次回家,看到因为吸毒导致家徒四壁,恨自己不争气、不负责任的想法就涌上心头。

    瘫痪的母亲,病倒的妻子,加上亲朋团聚时,所有人都对他投来戒备的目光。张亮说,看到这些,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死。“我不配是丈夫、儿子,我没脸活在世上。”本想一了百了的张亮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海洛因,打算告别这个世界。

    深度昏迷后睁开眼,满屋子的警察和社区工作人员又将他拉回现实,寻死未果的他被再次送进戒毒所,也让他重新开始思考人生。

    眼前的张亮,体重78公斤。吸毒20多年来,他的体重一直在下降,最瘦的时候只有52公斤。进入戒毒所后,不到一年时间,规律的生活让他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哪怕让我再活10年,我可以在工地上干小工,或者做服装生意,一定要挣点钱,好好安顿家人,我欠他们的太多了。我要活出个人样,找回当初他们看我的眼神。”面对隔着玻璃的家人,张亮的目光充满期待。

    昔日美术老师为减肥吸毒

    为了等待接见日,帕提古丽总是要盼整整一周时间,一想到要见到女儿,她会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

    帕提古丽,31岁,白边框的近视眼镜,藏不住无法言说的忧郁。她曾是某小学的美术老师,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还有寒暑假。与大学期间相恋5年的男友结婚,还有了乖巧的女儿。

    每到帕提古丽生日,丈夫就带着全家去外地旅游。看着事业有成的丈夫、正在成长的女儿,帕提古丽倍感幸福。

    婚后丈夫生意忙,帕提古丽辞了学校的工作,当起了家庭主妇。整天窝在家里,丈夫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帕提古丽因为猜疑少不了挨一顿打,严重的家暴生活让她产生了抑郁倾向。

    帕提古丽常想,丈夫一定是有了外遇,曾经承诺不离开她和孩子的丈夫一定是嫌弃自己脸蛋不漂亮了、变胖了,猜疑、空虚、寂寞、抑郁整日缠绕着她。

    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帕提古丽向儿时的玩伴哭诉。玩伴称,有一样东西能够帮她快速减肥,吸引丈夫的注意力。

    听到有这样的神物,帕提古丽感觉抑郁都好了一大半。

    然而,玩伴说的神物是冰毒。学会“溜冰”的帕提古丽变懒了,家务活不想干,1岁的女儿也交给年迈的母亲带。

    一天,她反锁着门“溜冰”,丝毫没有察觉丈夫推门进来,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邻居报了警,丈夫将她送进了强制隔离戒毒所。之后的一个月,丈夫与她办理了离婚手续。

    “我现在特别后悔,我恨毒品让我失去了幸福……”帕提古丽泣不成声。

    初到戒毒所,因为割舍不下女儿,帕提古丽整日以泪洗面。两岁的女儿第一次来看她时叼着奶嘴,坐在玻璃对面呆呆地望着自己,帕提古丽永远忘不了女儿陌生的眼神。

    “丽娜,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呀,丽娜,不认识妈妈了……”几声呼唤后,女儿哇哇大哭,小手隔着玻璃扑着要妈妈抱。帕提古丽说,那时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

    在这个昔日的美术老师看来,女儿是她尽快戒毒的精神支柱。她想当一个好母亲,教育好自己的女儿。另外,她还想利用专长,开办美术班,教小朋友学习绘画,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用的人,找回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发小带他走上了吸毒之路

    文绉绉的赖平很健谈,也许与学历有关,可是吸食海洛因后,47岁的他看起来像是60岁,他曾是某银行的高级职员,新疆某高校本科毕业。

    顺风顺水的赖平参加工作之初,深得领导器重。赖平也没有辜负领导和家人的期望,拿着高薪买房买车。

    1997年的朋友小聚,发小拿出一包海洛因劝他抽两口,并声称绝对没事儿,不上瘾。在发小的怂恿下,信以为真的赖平吸了两口。后来,发小经常以向他借钱为借口,给他送来一两包。

    上班时毒瘾常常发作,浑身不适的赖平引起了领导注意。得知他吸毒后,领导反复劝说让他戒毒。“那时候大家对毒品的认识都很浅,觉得靠意志自己都能戒毒,我也想过很多办法,包括开颅、换血,甚至皮下埋植手术。我的腹部还有埋植的药物呢,但还是没戒掉,后来我就辞职了。”赖平说。

    与众多吸毒者一样,赖平一直在寻找存在感。2014年9月,强制戒毒期满的赖平回到父亲的病榻前,从检查出肝癌晚期到离开人世,父亲用了1年9个月时间。赖平说,父亲是撑着见他最后一面呢。父子团聚倍感珍惜,父亲度过了最后3个月时光。

    父亲去世后不久,赖平的女朋友突发脑溢血,频频遭受打击的他感到非常孤单,常常拿起电话不知拨给谁。

    母亲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每当赖平告诉母亲要出去走走时,母亲总会不声不响地在桌上放下一两百元,赖平说,因为母亲心里明白他出去是干什么,她不希望他去偷、去抢,对社会形成更大的危害。“为了我,母亲已经把眼泪流干了,但她从没有放弃我,还在尽最大的努力挽救我。”赖平抽噎起来。

    太阳西斜,会见室门外还有翘首以盼的家属,戒毒学员排成整齐的队伍,一排结束会见,回到病区,另一排走了进来。乌市强制隔离戒毒所管教科科长温传凯说,戒毒所里的每个学员,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希望这些故事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